【庄季】(28)

“各位,我下班了。”


庄恕对着仁合鞠了最后一个躬,季白在半步之后扶着他的胳膊,等着庄恕站起来。庄恕反手牵住季白,攥的紧紧的,一个字不说,从手术室的走廊走出去。大概是这个手术影响太大,半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围过来,看着庄恕离开。


“哥。”陈绍聪叫了一句。

“哎。”庄恕扭脸冲他笑了笑:“成家了,以后稳重点儿,好好干。”

“哎。”陈绍聪答应了一句。


“各位,就这样吧。”庄恕说。


季白一直没再说话,沉默着跟庄恕离开医院,沉默着带庄恕回家,放好洗澡水把庄恕塞进去,自己去书房发呆。


中间庄恕手机响了一次,还是陆晨曦,庄恕在浴室里没动静,季白替他接了个电话。

“陆小姐。”季白说:“庄恕?你不必找他了,如果不是来道歉,你也不必说下去了。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听,他也不想听。好自为之,陆小姐。”


挂了电话,季白去浴室看了看庄恕,庄恕躺在浴缸里,头枕在浴缸边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起来,水凉了,小心感冒。”季白把庄恕拉起来,浴袍把人包起来,推进卧室盖好被子:“你太累了,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庄恕眨了眨眼,坐在床上看着季白,慢慢伸手抱住季白的腰,头靠在他腹部,还是不说话。季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气不过,他心疼,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伸手抱住庄恕的头,轻轻摩挲他潮湿的头发,眼眶发热。

“对不起。”季白说:“对不起,我帮不到你。”

“别走。”庄恕说:“陪我待一会儿。”


“好。”季白脱了鞋坐到床上,庄恕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季白不想干巴巴的劝他,拍了拍庄恕的后背:“我不走,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哭一场,没事的。都过去了。”


庄恕没动静,半抱着季白的腰靠着,几秒之后季白听到他小声抽噎,很快变成嚎啕大哭。季白轻轻摸他的后脑,舒了一口气,哭过之后,庄恕会活过来,活过来就好了。


庄恕哭了挺久,他从来没那么哭过,他看着母亲被冤枉,妹妹被拐走,母亲去世,他从来没那么哭过。季白拍了拍他的背,说你想哭就哭吧。大概是一直以来撑着的一口气放下了,庄恕抱着季白哭的像个孩子。


庄恕在他怀里哭,没什么意义,也不要太多意义,好像小孩子已经被人欺负了,回来之后对家人哭诉有人欺负他,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他们毫无办法,但是总要让他痛快地哭一场,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委屈。


季白一下一下拍打着庄恕发抖的后背,侧脸蹭蹭他的发顶,由他在自己怀里哭个够。季白闭着眼睛,想他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他没这么爱过谁,也没这么恨过谁,他明白有太多时候人是无力的,但是从来没想过能这么无力。


小时候有人欺负他,欺负他兄弟,他能直接打回去,能想方设法出气报仇,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只能把自己最爱的人送到一帮无耻之徒面前,任他们欺负。季白当警察十几年,大奸大恶见过无数,却是头一回知道,最令人作呕的恶原来是打着良善无辜的旗号的。


庄恕哭够了,季白给他裹好被子,让他休息一会儿,庄恕从被子里头伸出手来,攥着季白的手指,额头触着季白的手背,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


庄恕醒来的时候季白不在他身边,大哭一场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眼睛疼,庄恕揉了揉眼,光着脚出去找人。


卧室门一开,客厅里坐着季家一家子。


季白在卧室斜对面的厨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庄恕懵了一会儿,季白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庄恕愣了一下,转眼又笑了:“睡醒了?眼睛肿了你们一般热敷还是冷敷?”


“敷什么敷,整俩煮鸡蛋给他。”季二哥横眉竖眼的看着季白。

“哦,行,我现在煮。”季白又拐回去:“哎,老庄你先坐着。”


季白大哥眉毛抽搐了几下,挪了挪屁股给庄恕腾出个地方来。庄恕溜着边坐下,季家老爷子跟季白父母在对面的两个沙发上坐着,看着庄恕若有所思。


“三儿,你出来。”季老爷子叫他。

“哎,老首长您说。”季白吊儿郎当的从厨房钻出来。

“你想好了?”老爷子问。

“想好了。”季白眼睛瞪的溜圆,点了点头:“我什么时候干过没过脑子的事儿。”

“你干的还少啊?”季老大一瞪眼,吓得庄恕一哆嗦。


“就是他了?”老爷子又问。

“就是他了。”季白固执的梗着脖子。

“没名没分,还没孩子,你都想好了?”季白他爸问。


“哎呦喂,爹,老大儿子都俩了,我二嫂这还怀着二胎,退一万步,咱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我要一孩子干嘛?”季白来回看了看,没地方坐,一屁股坐在老爷子坐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您几位放宽心,就他了。”


“臭小子。”老爷子兜着季白后脑勺来了一下,季白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疼,逗得老人发笑。


庄恕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出柜现场,赶紧站起来,想说点儿什么,季老爷子抬了抬手打断他:“小庄,你们俩的事儿,三儿都说了,我们家这小子打小爱犯浑,他自己说了不算,我得问问你,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庄恕沉默了一会儿:“我快四十岁了,我知道我在想什么,在干什么。爷爷,叔叔阿姨,我也不说什么大话立什么誓了,我爱他,到他不要我了那天为止。”


“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季白妈妈一直没怎么说话,垂着眼想了一会儿:“日子啊,总得自己过着才知道好不好。季白长这么大,除了考警校当警察,从来没再说过什么‘就是他了’的话。”


“妈。”季白站在庄恕旁边:“您放心。”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找你。”季白的妈妈看着庄恕:“小庄,我有个朋友是记者,最近听说你们医院的事情,想采访你一下。”

“行啊,为什么不行。”季白先答应了:“采访呗。”


“我问你了吗?”季妈妈朝季白瞪眼:“你个臭小子,闭嘴。”

“好。谢谢阿姨。”庄恕点点头。

“我们就是来看看,也没别的意思。”季妈妈叹了口气:“儿子大了,我们总不能老管着,你呀,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跟小白,回家吃顿饭。”

季家的其他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庄恕看着季白笑,季白被他笑的不好意思了,站起来想跑,被庄恕一把拽回来。


“你妈妈那个记者朋友,你找的?”庄恕问。

“不是啊,人家自己关注。”季白装傻。

“扯,我拐了人家儿子,你妈不抽我就够给我面子了。”庄恕摸了摸季白的脸:“谢谢你,真的,为所有的事。”


“谢什么。”季白靠在庄恕身上:“我这个人吧,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他招我,那我肯定不能让他舒服。”


“他招你了吗?”庄恕抿出个一字笑:“你呀。”

“他要真招的是我,这事儿没准就算了。”季白摸了摸下巴:“本来吧,我觉得咱要不等等看老头会不会主动道歉,不过后来我不想等了。”


“为什么?”庄恕问:“不等我们还能干什么?”

“其实这一手本来我是留着他不道歉的时候用的。”季白胳膊往庄恕脖子上一搭:“刚才看你哭那样儿,我就改主意了。等他不道歉再逼他,显得咱拿他多没办法似的,现在不是咱让他道歉,我不稀罕,老子就是要让他名誉扫地,不收拾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就你气性大。”庄恕凑过去捏了捏他的鼻梁:“听季警官的。”


“我这个人啊。”季白突然开始剖析自己:“陆晨曦其实说的也没错,我这个人,除了不干坏事儿,其实跟个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区别,受不了委屈,还记仇,脾气也不好,平时压着不发作,犯起浑来可比其他的纨绔子弟麻烦多了。”


“你啊,纨绔还不是个真纨绔。”庄恕搂着他的腰:“脾气是不好,好心也非得找个把人气死的法子,明明心软的很,还不承认。像个山竹似的,就那一层皮,又黑又硬。”


“你才山竹,你全家都山竹。”季白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可是季白,你那么好。”庄恕抱紧他:“我回国的时候,想着等我把这事儿解决了,我就回美国,再也不回来了,我讨厌这个地方。可是你那么好,我讨厌这里,但是我喜欢你,我不想走了,手术结束的时候,我想着我要回家,我要抱着你睡一觉。季白,在我心里,你最好。”


“煽情也不提前说一声。”季白很大声的笑,眨了眨眼睛,突然问庄恕:“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办这件事儿吗?”


没等庄恕回答,季白自顾自说下去:“我能想到这件事儿一完,你肯定一会儿也不愿意多待。但是我就是想替你把这事儿办了,哪怕最后你说你对我没意思。”

季白看着庄恕笑了笑:“我没那么大方,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得让你记着我,记着你欠我个人情,记着我帮过你,记着在这个你一点也不喜欢的地方,有个人,固执的喜欢过你。你进手术室之前我就想好了,哪怕你一出来就说要回美国,我也得让你记着,有人爱过,而且正在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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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这篇收尾,结果还有点流水账没写完~再来一篇尽快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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