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曲】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3)


黄志雄匆匆离开曲和的公寓,忘记了自己皱巴巴的外套。

他没敢再去广场听曲和拉琴,生怕曲和认出他来。黄志雄把剩下的一点抚恤金换成了玻璃瓶里的烈酒,说不上好不好喝,它们只需要负责提供给这个人尽可能长时间的神经麻痹,不需要有多好的味道。

黄志雄带着酒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门上挂着一把形同虚设的锁,推开门,不用开灯,黄志雄知道自己的地板上到处散落着空了的酒瓶,桌子上堆着他用来果腹的快餐盒,还有因为他病发被摔坏的其他摆设,床上是乱糟糟冷冰冰的铺盖。

黄志雄有那么一瞬间又想起了曲和的房间,干净温暖,像那个拉大提琴的人,也像他手底下的音符,最像的,大概是曲和那双眼睛。

麻木地灌下大半瓶酒,黄志雄踢了鞋子把自己摔进冰凉的被子里,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黄志雄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尽管他几乎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他还是知道,他从战场上回来,他杀过自己的战友,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严重的PTSD,严重的酒精依赖,一无所有,靠救济金过活。

这是他从地狱回来的惩罚。黄志雄把脸埋在被子里,他应该忍受这惩罚,直到生命终结。他不该,也不配,把任何人拉进地狱。

黄志雄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然后他梦见了阿雨。那个温柔又坚韧的女人,他梦见他自己,颤抖着手砸掉他和阿雨的家,阿雨在角落里掉眼泪,带着怜悯的神情。

梦一下就醒了,黄志雄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他觉得呼吸困难。用力喘息着从床上爬起来,逃跑一样从屋里冲出去,还没忘记从桌子上拿走一瓶酒。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黄志雄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路口。他去听曲和拉琴的必经之路。

说起来,黄志雄认识曲和很久了,从第一次听见他拉琴,到后来又碰见几次,黄志雄索性每天都在那个小广场上等他。

好在他没有工作,也好在,那里不止一个流浪汉。黄志雄看看自己,嗯,落魄的形象,这才是他应得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以那种方式偷来的日子,他怎么敢活得好。

黄志雄每天在广场上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在那儿等着,上午不来就等到下午,曲和演奏结束,他立刻就离开。

早上才从曲和家离开,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要再靠近曲和,但是那点儿理智被酒精淹没之后他还是走向了那个广场,等他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天亮。

曲和已经在演奏,他大概是想家了,拉了一首挺哀伤的曲子。黄志雄悄悄走到人群的最后排,放下酒瓶,整了整衣领。

那天的曲子,让他想起了母亲,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却似乎充满了能量的母亲,在自家开的小饭馆的厨房里扯着嗓子叫他:日跳,日跳,赶紧来帮忙刷碗!

黄志雄依赖两样东西,酒精和曲和的曲子。前者麻痹他的神经进而让他忘记不想回顾的日子;后者刺激他的大脑让他想起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曲和收起琴弓,向听众们鞠躬,微笑,然后收起他的琴,最后收起微笑。

他今天脑子里只记得那段悲伤的旋律,他想念他的母亲。曲和背着他的琴离开,看见一个匆匆走过的背影。

“先生,请等一下。”曲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追上去,但是他追上去了。

黄志雄醉眼朦胧地回头,撞进曲和惊讶的眼睛里。

然后曲和笑了:“我就说我好像见过你。”

“嗯。”黄志雄木然地点点头。

“是你吧,每天都来听我拉琴的是你吧?”曲和突然很确定自己最忠实的听众就是这个早上才从他家里逃出去的人:“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感觉的到,你每天都来。”

“我,我打扰到你了吗?”黄志雄有些不安。

“当然没有。”曲和看着他笑:“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每次来你都在。”

黄志雄感觉自己扯了扯嘴角,告诉曲和:“我每天都来这里,不管你来不来,我都来的。”

曲和看他笑了一下,又好像有点害羞的低下头,笑的更开心了:“这像不像小说里的故事?冥冥之中我遇见你?”

黄志雄不说话,抿着嘴,应该是在笑。

“对了,早上你跑什么呀?”曲和圆眼睛看着他:“你的外套丢在我家了。”

“给你添麻烦了。”黄志雄酒劲上来,有点迷糊,眯着眼睛看曲和。

“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跟我去我家取。”曲和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谢谢你。”黄志雄在口袋里握了握拳头,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那走吧,正好我看你现在应该是有时间的。”曲和上下看了看黄志雄:“我家不远。”

黄志雄没出声,老老实实跟在曲和身后。

曲和洗干净了那件外套,熨得平平整整的。

“太麻烦你了。”黄志雄又有点局促,他紧张地看着曲和。

“我妈妈说,不管怎么样,衣服一定要穿的整齐干净,看着精神点儿。”曲和笑笑,说起母亲,他又难过起来:“可是我妈妈再也不会帮我熨衣服了。”

“对不起。”黄志雄看着曲和不知所措,只能没头没脑的道歉。

“没什么。”曲和抬起头看着他:“黄志雄,我们算是朋友吧?”

黄志雄很紧张,他想又这样一个干净温暖的朋友,但是他告诉自己不配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给你拉了那么久的琴,”曲和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仰着头看黄志雄:“让你陪我聊会儿天不过分吧?”

“好。”黄志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看向曲和。

评论(8)
热度(148)

© 昵称是个什么鬼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