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唯物主义 3
晚饭前齐勇跟胡八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晚上再说”。胡八一好像小孩子得了家长的什么许诺似的，吃饭的时候异常积极，胡说八道的也异常起劲，忽悠的老支书心花怒放。
胡八一扯皮的中间偷偷看齐勇，那人专注而执着地盯着桌上的酸菜炖粉条，咬着筷子头憋笑。胡八一觉得现在要是有人让他现场演一段样板戏他都能干。
齐勇一顿饭吃的挺纠结，在牛心山野外工作了几个月也没正经吃几顿饭，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碰上胡八一个冤家，好好的饭不吃偏要逗人笑。齐勇想笑又怕被王胖子看出什么来，只能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酸菜，咸得脸都皱了。
嗯，燕子泡酸菜的本事到底不如她娘。
晚饭老支书喝多了，自家酿的酒，酒劲大，当地人都管它叫闷倒驴。老支书撑到吃完饭又问候了毛主席身体健康，就一脑袋跌过去睡着了。
他们住在老支书家，三个人一个屋。王胖子也喝得不少，一上炕倒头就睡，胡八一就给他脱个鞋的功夫，呼噜就响起来。齐勇费了力气把他搬到炕头，胡八一指了指外头，冲他点点头，先出去了。
齐勇抿了抿嘴，跟着出去。
胡八一也不说话，在窗户根儿底下蹲着，天气冷，把手凑到嘴边哈气。
“要不进屋说？”齐勇盯着脚尖。
“别，就这儿吧。”胡八一站起来，他比齐勇高一点，看着齐勇毛扎扎的脑袋发愣：“小胖呼噜太响。”
“也好。”齐勇点头。
“咱俩得有十年没见了吧？”胡八一话出了口，深觉自己没文化真可怕，本来想着来个感人肺腑的开场白，结果，就憋出这么句废话。
“差半个月整十年。”齐勇说。
“我挺想你的。”胡八一揉了把后脑勺：“打仗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都想，我还没再见你一面呢，就那么死了多亏。”
“嗯。”齐勇不知道怎么答他。
“你，没结婚吧？”胡八一问完，看齐勇眼睛瞪起来，赶紧双手抱头蹲下：“我就那么一问你就那么一听，不带动手的啊。”
“我动手又咋的？”齐勇粗声粗气地问他：“合着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人？”
“那，”胡八一蹲在地下，仰着头看齐勇，看了一会儿又乐了：“齐勇同志，你想不想，把咱俩的革命友谊，升华一下？”
齐勇憋了半天，瞪着圆眼睛看胡八一：“呸！”
“不喜欢？”胡八一舔了舔嘴唇，装着一脸为难：“那我换个说法？”
齐勇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胡八一看着齐勇直乐，知道他脸皮薄，没想到几年不见越来越薄。
齐勇被他盯得脸发烫，手足无措之下推了他一把：“你瞅啥？”
胡八一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抓住齐勇的手：“瞅你咋的？”
齐勇条件反射般的想打人，又被胡八一一句话熄了火。
胡八一问他：“你还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说了啥吗？”
亏得是天黑。齐勇偷偷庆幸，要不然让胡八一看见他红了脸，指不定要怎么笑他。
胡八一笼共在村了待了两年，大概快一年的时候齐勇跟他混在一起，齐勇是真喜欢他，他爹自小就教他，感情这事儿，看对了眼儿就对了，男女都没错，都是命，老天爷自有安排。
所以胡八一头一次跟齐勇说升华革命友谊的时候齐勇也没觉得有多难接受，倒是胡八一，估计怕他动手，抱着脑袋蹲下，在他脚边儿上嚎：“我说完了，你要打就打吧，你打我我也喜欢你。”
那天齐勇没说啥，轻轻踢了他两下，有生以来第一次哼哼唧唧起来：“你起来，怂了吧唧那样儿，这事儿你容我想想。”
胡八一第二次跟他表达革命友谊的纯洁性问题的时候，齐勇点头答应了。
当时年纪小，不懂得什么，也就是干活的时候眉来眼去，下了工偷偷摸摸的拉个小手，河边饮马的时候亲个小嘴儿。
倒后来想望一铺炕上滚的时候又碰上问题。
“谁在下边儿？”齐勇推着往他身上扑的胡八一问。
“这...你几个意思？”胡八一也一愣，俩大老爷们儿，要他在下边儿他是死也不干的，要是他压齐勇，齐勇是打死他胡八一也不会干的。
于是这事儿就搁置了，胡八一急的抓耳挠腮，齐勇是死不松口，直到胡八一穿上军装，他俩也就最多用手互相帮助过那么一回半回。
胡八一走的时候正赶上反击战，俩人都心知肚明他铁定是要上战场的。
临走前一天晚上胡八一跟齐勇躺在山坡上看月亮。
然后齐勇就说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
齐勇说：“你活着回来，我就都听你的。”
现在胡八一活着回来了。
齐勇仔细想了想，他爹说口头承诺算不得真。但是他大爸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齐勇仔细想了想，他跟他爹姓，要不，听他爹的？
胡八一这边看齐勇表情复杂，索性推着人回屋：“得得得，你再想想，这大冷天的，回屋睡觉。”
齐勇贴着墙睡下，王胖子在另一边巴着墙打呼噜。
胡八一把铺盖推到齐勇旁边，脱了外套钻进去，进贴着齐勇。
“那边去！”齐勇把被子拉到下巴颏，色厉内荏地训他。
“小胖那脚顶一对儿化学武器了你让我挨着他睡？”胡八一又往齐勇身上贴了贴。
齐勇抬脚要踹他，胡八一索性一把抱住齐勇的腰：“不行不行，挨着胖子睡我就等不着你听我的了，就这样，赶紧睡。”
齐勇挣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蒙上被子。
胡八一又从后背抱上来。
那天晚上齐勇睡的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