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唯物主义 10
一串子手榴弹好像就擦着胡八一的后背炸开，声音极响，又大概是炸坏了洞口，石头一块一块掉下来，将将把个洞口封死。石头往下掉的中间，里面的蝙蝠吱吱的惨叫着往出冲，冲出来的又撞在胖子和英子的枪口上，摔在地下扑腾几下不动了。
“齐勇，齐勇！”胡八一耳朵嗡嗡响，看齐勇在他身下趴着，也不动，生怕他给炸出点儿事儿来，赶紧爬起来推推他。
“你说啥？！”齐勇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皱着眉喊：“你大点儿声儿！我听不见！”
“我说！你没事儿吧？！”胡八一也吼。
“没事儿！你起来！沉！”齐勇粗着嗓子吼，推开胡八一站起来，看见王凯旋挎着枪讪讪地站在那儿，懒得理他，蹲下把胡八一扶起来。
“胖子你丫到底要干什么？”胡八一揉了揉耳朵，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子没死在越南人手里差点死你手里！”
“我不是说了吗！”胖子自知理亏，搓搓手讪笑着。
“那手榴弹就手榴弹，大宝贝什么大宝贝，你哪来那么多新名词，我俩差点儿就见马克思去了你知道吗？”胡八一还揪着不放。
齐勇揉了揉耳朵，耳鸣声差不多消失了，伸手拉胡八一：“老胡，行了，赶紧走吧。”
胡八一狠狠瞪了胖子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前走。英子跟齐勇走在前头，胖子拉了胡八一一把，慢慢落下他们一截，悄悄跟胡八一说话。
“老胡，你觉不觉得，齐勇这小子有问题？”王凯旋神神叨叨地问。
“有什么问题？”胡八一以为胖子是想说齐勇也懂风水的事，这个他以前插队的时候就知道，也就胖子大概不知道。
“你看他自从下来，那墨斗，还有他知道的那些个事儿，还有枪，他说他是东北来的，家里就普通老百姓，那他咋知道这么多？要我看他问题大了去了，我看他那手套都有问题！”王凯旋罗列了一系列问题，引的胡八一也起了疑心。
“人本来就是学考古的，知道这个也不奇怪吧？”胡八一还是有点怀疑。
“那考古学还教使枪，还教防粽子啊？”王凯旋又气又急。
“这，我跟你直说了吧，我觉着有问题的不是他，齐勇说了，这些个东西都是跟他爹学的，要么，就是他爹有问题。”胡八一想了想：“回头我问问他。”
“胡八一，你看见了吗？”齐勇忽然回头：“真的有个小孩儿，往那边跑了。”
胡八一也愣在原地：“艹，让你给说着了，还真是。”
“到底咋回事儿呀？”英子已经看见两次，也冷静了不少，看他俩老卖关子着急的不行：“你俩倒是说啊。”
“墓里有小孩子这个事儿其实不少见，古代很多朝代，都有用童男童女殉葬的习俗。”齐勇说：“尤其是王公贵族。”
“啥？这也太残忍了。”英子听的后背发凉。
“要是咱在这里头看见小孩子，说明这地方肯定还有墓。”胡八一把枪端起来，跟着闪过的白影子走。
“咱们跟着他走，没准能出去呢。”齐勇又跟胡八一走在一起：“走走看吧。”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又看见一扇大铁门，跟格纳库最外头的大铁门很不一样，关的紧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得，没路了，再找吧。”胡八一说着就要走，被王凯旋一把拉住：“别呀，万一这里头有出口呢？”
胡八一站住想了想，看齐勇：“你怎么说？”
“我听你的。”齐勇拍了拍铁门，发出几声闷响。
“那，要不就打开看看？”胡八一看他们。
“要不就开吧。”英子还是抱着枪：“不过胡大哥，你知道这门咋开不？这么老大，咱们几个可推不动。”
“别急，这是气密门，你们看那个转盘，还有门上那几个六角形螺母，那里头有排气口，关门的时候把里头抽成半真空，一般用来储存贵重物品，我军的军事基地也有这种装置。”胡八一比比划划地照着铁门说了半天：“扭那个转盘，就能打开。”
“等等。”胖子去转转盘之前，齐勇突然叫住他：“这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开过，万一有有毒气体呢？万一这里头放着毒气弹呢？”
“对对对，齐老师说的对。”胡八一舔了舔嘴唇：“来来来，把防毒面具戴上再开。”
四个人迅速把防毒面具戴上，齐勇看了胡八一一眼，闷闷的笑了，胡八一摸不着头脑，齐勇笑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也堵在面具里闷闷的：“你头咋这大？”
胡八一也闷声笑了，精神百倍地一挥手：“开门！”
胡八一跟王胖子去拧转盘，齐勇跟英子端着枪守着，门一开万一有什么脏东西出来，直接一梭子子弹当见面礼。
转盘转动了，堵着排气口的螺母弹出来，空气进去，嗤嗤的响，响声停了，铁门自己打开一个缝，齐勇端着枪走在前头，一使劲把门推开，赶紧做好架势，正眼一看却又愣住了。
“感情这小日本儿是来倒斗的？”胡八一掀了防毒面具，来回打量一屋子的棺材。
“他们可能是建造工事的时候意外挖出了古墓。”齐勇四处翻看风化褪色的棺材，里头的尸骨和随葬品都不见踪影：“这群瘪犊子，肯定把里头的东西都带走了。”
“那是啥？”英子指着最里头苫布盖着的一个东西问，那东西看着像个大箱子。
胡八一走过去一把掀开苫布，底下是个描金彩绘的棺材。许是保存的足够好，颜色还鲜艳的很。
“那小孩儿没准就是这里头的。”胡八一敲了敲棺材板。
“打开看看吧。”齐勇经过这么一场，估摸着正经考察是没戏了，索性破罐破摔，直接招呼了胡八一把棺材盖推开一半。
胖子手电往里一照，忽然往后一闪，一屁股坐在地下：“妈呀！”
“咋的了？”英子凑过去，也吓得退后几步：“胡大哥，齐大哥，这...”
齐勇跟胡八一往里一看，棺材底部放着两个跪坐的小孩，正是殉葬的童男童女。齐勇戴着手套，探进去把两个小孩抱出来，胡八一割了一块苫布，让齐勇把小孩放在上头。
“这保存的怎么这么好？”王胖子看着奇怪，下手就去摸，被胡八一拦住。
“别动，”胡八一指着尸体：“这有毒，你看这身上的黑斑，这是水银瘢，有毒。”
“水银？”英子不懂。
“这是一种防腐方式，”胡八一说：“用水银保持尸身不腐，不过这种方式十分残忍，必须在童男女活着的时候，从头顶开一个洞，灌进水银，因为人死了血液不流通，水银没法送到全身。”
“这也太残忍了！”王胖子气得眼睛发红：“这种封建流毒，就该被打到，再踏上一万只脚！”
“那咱把他俩带出去安葬了吧。”英子听着心酸，抹起了眼泪。
“那行。”胡八一割开苫布，把两个孩子包了，他跟王胖子一人一个背着，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其他出口，只能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王凯旋没走一半就肚子打鼓，无奈进来的时候干粮已经分光了，王凯旋饿的眼睛都要绿了，一路叨叨叨的说着没等出去呢就饿死了。
英子倒是不怎么紧张，走回去碰见死在路上的蝙蝠，拿刀子串了一串拖着，回仓库补充了些弹药，又拆了几个木箱子，点火把那些蝙蝠烤了。
胖子看英子切割蝙蝠，就恶心的干呕，指天发誓就算饿死也不吃。等烤的差不多了，肉香味出来，还是数王胖子吃的多。
齐勇和胡八一都没怎么吃，心里还惦记着外头挠门的大粽子。胡八一正愁着，突然觉得脸上一湿。抹了一把，疑惑道：“这怎么还下雨了呢？”
“下雨？”王胖子吃的满嘴油，抬头看了一眼：“这他妈什么东西？”
齐勇也抬起头来，看房顶上倒吊着一个大家伙，浑身长着毛刺，个头跟熊差不多，爪子又长又尖，脸上倒好像是在笑，正张着嘴流口水。
“这他妈是啥？！”齐勇也没见过这东西，揪着胡八一的袖子往后撤。
“这是草原大地懒！”胡八一一边撤一边看那个大东西爬下来，英子从小就跟着他爹打猎，多大的动物也不怎么怕。抓起还串着蝙蝠肉的刺刀就甩了过去。
“这东西不是灭绝了吗？！”齐勇把英子拽着退后。
那个大东西几口把仅剩的蝙蝠肉塞进嘴里，又向他们爬过来。
“没事，不怕不怕，这东西一般都是独居，估摸着也就这一个。”胡八一端着枪，二话不说就开枪。
那个地懒好像是钢筋铁骨，子弹打上去不过就发出了几声难听的叫声，依然往他们那边逼近。
“谁说就一个的！”王凯旋往旁边一看：“这一窝都不止啊！”
齐勇扭头，果不其然，从侧面又爬出好几只来。英子跟胡八一对着第一只穷追猛打，总算解决了它。它的同类门爬过去，几下把死尸撕成了碎片。
“看什么呐！跑啊！”王胖子把空弹夹拔下来，扭头就跑。其他三人紧跟着，跑到紧挨着墓室的大门口又停下，外头的粽子不挠门，改撞墙了，墙壁晃晃悠悠的往下掉渣，眼看要塌。
胡八一急得直打转，前有狼后有虎，这他妈可怎么办？难不成他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多久，粽子撞塌了墙，吼吼地进来，冲着他们就抓。后头一群动物也追上来，四个人一时腹背受敌。齐勇换弹夹的时候被粽子一巴掌拍出去，正落在撞开的洞口。胡八一身子一矮，滚到齐勇旁边。胖子见状也带着英子想办法跑过去，刚准备走就看着粽子和那个传说灭绝的动物撕扯起来。
“看啥呢，跑啊！”齐勇拉着胡八一和胖子就跑，拐弯之前看了一眼，那粽子已经被撕成了碎片，珍稀动物还在后头紧追不舍。
眼看要到墓室，墓门被堵死了，胡八一让胖子跟英子把枪留下，赶紧去想办法把门打开。齐勇跟胡八一背对着门，暂时挡住追过来的珍稀动物。
“你还撑的住吗？”胡八一问。
“扯这干啥，大不了死这儿了。”齐勇狠狠啐了一口：“你还成不？”
“我今儿要是带着你一起交代了，我他妈下辈子都没脸做人了。”胡八一跟齐勇肩靠着肩，挡着齐勇换弹夹。
“扯淡，又不是你拉我来的。”齐勇换好了弹夹，又转回来跟胡八一并肩站着：“跟你死一块儿，也不算亏。”
“冲你这话我都不能死。”胡八一冲他笑了笑。
“老胡！打不开！”王胖子推了也拉了，劈了也撬了，那门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纹丝不动。
“打不开就炸开！”齐勇吼：“用手榴弹！”
“哎，哎！”王凯旋这才想起来手忙脚乱地掏手榴弹，拉了弦扔进门缝里，护着英子蹲在一边数数：“一，二，三，四...”
英子跟着他一起数：“五，六...”手榴弹一直没动静，王胖子差点哭出来：“三就该炸了哪儿还有六啊！”
刚说完就听一声巨响，门被炸开个两米多高的洞，胖子赶紧推着英子出去，胡八一见状，拉着齐勇且打且退。转身刚要跑，后头一点的齐勇被凸起的石台绊了一下，往前一扑带着胡八一栽倒在地。珍稀动物很快吼叫着追上来，齐勇腿疼的厉害，推胡八一让他赶紧走，胡八一死拽着齐勇说什么也不放。
“这是舍身取义的时候吗？我扶你，快走！”胡八一费劲扶起齐勇，珍稀动物脸已经快凑到他们脸上了。
“艹！”胡八一骂了一声，一枪托怼过去，居然把那东西打退了几步，赶紧架着齐勇往外跑。
“老胡，房顶！”快到墓门口的时候齐勇突然想起来，反手拿过枪朝着墓室的穹顶开了一枪。穹顶的琉璃瓦极薄，火龙油又极易燃，一团一团的火球掉下来，胡八一和齐勇强撑着出去，就见大墓已经被烧塌了，陷下一个大坑。
胖子跟他们前后脚出去，英子一出去，猎狗们就围上来，英子抱着狗又哭又笑。胡八一跟齐勇歪在一块儿，使劲的喘，喘够了起来把带出来的两位小祖宗埋了，胡八一还给人家讲了半天道理。
临了没有香火，胖子说要么点根烟替一下，摸烟盒的时候却在口袋里摸出一块玉，正是他扔回去的那块。
胡八一刚要发作，骂胖子贪得无厌不守规矩惹出这一摊子事儿来，就在自己口袋里也摸出一块儿来。
这下三个大男人都傻了眼，英子倒是还挺明白，说也许是小祖宗的谢礼，就收着吧。
歇够了四个人骑马离开，嘱咐英子带着村里人来把能用的能卖的搬走，枪支弹药不要动，免得闹出大事来。接着胡八一和胖子都准备尽快回北京去，齐勇跟他们一道。
“哎，这出生入死一回，就拿回这么俩东西，还不知道值不值钱。”王胖子看着玉璧叹气。
“这个你们拿着。”齐勇从背包里掏出个黑漆漆的面具交给胡八一：“那两块玉值不了多少，这个就当补贴点儿。”
“这，你什么时候拿的？”胡八一吃了一惊：“不是你不用交给国家啊？”
“那粽子跳出来追着我跑的时候顺手拿的。”齐勇挠了挠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反正都起尸了，横竖都那样了，拿就拿了。我知道你就算挣了钱自己也就不下，这些年打仗是个什么情况我也多少知道点儿，你肯定惦记着你那些个战友，这个就当我一点心意，国家也不缺这一个半个的。”
“那这乌漆嘛黑的东西值钱吗？”王胖子听齐勇说了这一堆，老实下来。
“你懂个六。”齐勇瞪眼：“生黑锈的都是金的，有这个够养活几家人的了。”
趁着王胖子瞪眼的空档，齐勇又嘱咐胡八一：“还有，咱这次的事儿千万别说出去，反正没了东西我也就不用跟上头打报告了，只当是放了几天假，你俩可千万别给我卖了。”
“行，知道了。”胡八一收好面具，握住齐勇的手：“谢谢你。”
齐勇脸红了一下，粗着嗓子掩饰：“咳，咱俩谁跟谁。”
临下车前齐勇给了胡八一一个地址，憋红了脸：“你，你有时间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