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齐】唯物主义 17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出发当天一大早齐勇就在招待所院子里看见了安力满老头和他的骆驼的时候突然感慨万千，人们之所以说金钱是万恶的主要是因为它几乎无所不能。
雪莉杨心里惦记着出发，估摸着起了个大早。胡八一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美国人已经在院子里的花坛边坐着了，脚边还放着一个装满了的登山包。
“杨小姐早。”胡八一挠了把头发，站在露天楼道里冲他打了个招呼。
雪莉杨好像没听见，脸一直朝着门口，直到安力满牵着骆驼进来才站起来。
“老胡，怎么着？”王胖子睡眼朦胧地出来，T恤还往上卷，露着半个肚子。
“美国人够勤快的。”胡八一反手在他肚子上拍了一把：“齐勇呢？”
“你自己媳妇儿你问我？”王胖子抓了抓一脑袋卷毛，拉好衣服进屋去拎了件皮夹克出来。
“哎，你俩起了？”胡八一收拾好了下楼，看见齐勇拎着几个纸包进来：“我出去溜达了一圈，买了点儿吃的，吃吗？”
“吃啊。”王胖子说着就伸手过去，被胡八一半路拦下：“是给你买的吗？就知道吃。”
转脸又堆着笑看齐勇：“齐老师辛苦，谢谢齐老师。”
“吃你的吧。”齐勇把纸包塞了他满怀，扭头才看见一边坐着的雪莉杨：“杨小姐，来点儿？”
“不用，谢谢。”雪莉杨特别微妙的看了他们仨一眼：“我吃过了。”
齐勇耸了耸肩，上楼去把行李和设备挨个拿到院子里，帮着安力满把东西绑在骆驼身上。
“捧油，都是捧油。”安力满估计带所有人进沙漠都这一句话。齐勇跟老头笑了笑，装好了东西从背包里取出件藏蓝色长风衣穿上，样子看着很新式。胡八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转到齐勇身边把防风镜给他套上，上下打量了两遍：“你这么穿看着好看多了。”
“把那包给我拿过来。”齐勇推了他一下：“快着点儿，抓紧出发。”
“得嘞。”胡八一三两下帮着他把剩下的行李安置好，胖子才抹了抹嘴上的油晃过来：“呦，你俩都收拾完了？哎你俩这穿的还挺像，什么时候淘换的？”
胡八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淘换了一件及膝的深棕色皮衣，跟齐勇站在一块儿还真有一种奇异的相配。
“胖子你丫就是偷懒。”胡八一笑骂：“平时也没见你吃这么慢。”
“胖爷我有正事儿，知道吗？”王胖子油着手从包里拿出两顶帽子，一手一个扣在齐勇和胡八一头上：“装备不能少啊。说起来，真的没枪啊？”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齐勇一下想起来：“派出所那王所长不是有把鸟铳吗？”
“那人能借给我吗？”王胖子挠头。
“老胡昨儿不是借了吗?”齐勇又把话题甩给胡八一。
胡八一想了想，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在我床底下，子弹就一盒，你丫省着点儿用。”
等王胖子拿了枪，陈教授他们收拾好，总算是能上路了。
行程的第一段是从博斯腾湖向西南出发，沿孔雀河向西走一段，直到找到向南的古河道。博斯腾可译为站立之意，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有三道湖心山屹立于湖中。古代也称这个湖为鱼海，是中国第一大内陆淡水湖，孔雀河就是从这里发源，流向塔克拉玛干的深处。在我们经过湖边的时候，放眼眺望，广阔深远的蓝色湖水让人目眩，不经意间，产生了一种仿佛已行至天地尽头的错觉。[1]
动身之后头两天，教授的三个学生兴致极高，他们都很年轻，平生头一次进入沙漠，觉得既新鲜又好玩，一会儿学着安力满老汉指挥骆驼的口哨声，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地打闹、唱歌。[2]
王胖子看着年轻人闹腾跟着眼热，有端着老大哥的架子，不过也没端多久，就跟着年轻人一起又唱又闹。胡八一紧跟着安力满走在最前面，齐勇跟他并排，两个人都一脸严肃可靠地端着。
“眼红了吧？”齐勇看胡八一一会儿一回头，忍不住笑：“坚持坚持，别让郝教授发现了。”
“我眼红什么。”胡八一嘴抿成一字，笑了笑：“咱这么大岁数了，不跟他们小年轻闹腾。”
“我还不知道你。”齐勇扶着驼峰：“其实你要是忍不住，唱首歌还是可以的。”
“别别别。”胡八一赶紧摇手：“那郝教授本来就觉着我不靠谱，回头再半路给我开了，我可答应你爹保佑你呢。”
初始的这一段路程，按照安力满老汉的话说，根本不算是沙漠，孔雀河的这一段古河道是河流改道前就存在的，有些地段的河床并未完全干涸，周围的沙子也很浅，到处都有零星的小型湖泊和海子，水面上偶尔还游动着一小群红嘴鸥和赤嘴潜鸭，沿着孔雀河的河湾，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绿洲，生长着沙枣、胡杨和一些灌木。[3]
等过了这条河湾就算是真正进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东南，往那边是楼兰、罗布泊、丹雅，我们则向着西南行进，进入“黑沙漠”。安力满老人说黑沙漠是胡大惩罚贪婪的异教徒而产生的，沙漠中掩埋了无数的城池和财宝，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黑沙漠里把它们带出来，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币，也会在黑沙漠中迷失路径，被风沙永远地埋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了。[4]
沙漠里白天温度过高，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考古队连夜赶路，直到看见太阳升起才停下休息一会儿。众人疲乏之下看见太阳从东方升起，远处的沙丘都被染成金红色，稀稀落落的胡杨也蒙上了一层霞光，浓重的色彩把沙漠变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叶亦心看得十分激动，站起来朗诵了一首描写日出的现代诗。雪莉杨惊叹之下拿出照相机咔嚓咔嚓拍照片。
胡八一精神也振奋了一些，活动了活动筋骨，却看见安力满满脸愁容，从骆驼背上拿出一块小地毯，铺开了跪在上面祷告了半天才起来。
“老爷子，怎么了？是不是要变天了？”胡八一想起老人们经常说的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之类的谚语，又看看天边火红火红的朝霞，心里揪了揪。他们进入沙漠已经五天了，进入黑沙漠也已经三天了，这下要是出了问题.....
安力满说这是沙暴要来的征兆，而且看着来者不善。胡八一没敢直接跟陈教授和雪莉杨说，先找齐勇商量商量。
“前边不远就是西夜古城，本来预备的是今天晚上到那儿，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到了。”齐勇眉头也拧起来：“咱们加紧赶路没准能躲过去。”
“那只能现在就赶路了。”胡八一点点头，过去跟雪莉杨他们沟通了一下，大家赶紧爬上骆驼，继续在安力满的带领下往沙漠深处走。
安力满还是不紧不慢的，又这么走了半天胡八一心里越来越着急，沙暴要是真来了，后头那些老弱妇孺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他本来只是想来长长见识顺便赚点儿钱，这要是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老胡，老头儿咋停下了？”齐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头。
“没事，正好让大家都下来歇歇。”胡八一冲后头招手，齐勇先跳下去把陈教授扶下来，大家都在骆驼上颠簸了一天，也都累的够呛。安力满从骆驼上下来，又把那张小地毯抽出来铺好，跪上去嘟嘟囔囔地说了半天。
“老头说什么呢？”王胖子揉着腰过来。
“我怎么知道。”胡八一死死盯着他。
老头不紧不慢地磕完了头，把毯子卷起来，爬上骆驼就跑，边跑边喊：“快点嘛，快快地跑嘛，跑完了就被埋进黑沙的炼狱了嘛。”
“你大爷！”胡八一一惊：“快，快上骆驼，齐勇，快去追老头，别让丫跑了！”
齐勇跳上骆驼就追了过去，胡八一看着所有人都上了骆驼，自己也赶紧坐好。骆驼可能感受到了沙暴的气息，都发疯似的玩命跑。沙暴来的很快，铺天盖地的黄沙很快就追过来，他们赶紧戴好防风镜，用头巾捂住口鼻，紧紧抱着骆驼，被载着一路狂奔。
齐勇追上了安力满，差点一把把老头从骆驼上扯下来，安力满看他追过来，才稍微慢下来。一直跑到中午才停下，人累的够呛，骆驼也大汗淋漓，安力满说停下来赶紧吃点饭，多喝点水，也让骆驼歇歇脚，吃饱喝足了马上继续跑。
沙暴越来越大，风沙里头什么也看不见，胡八一生怕有人掉队，来回的看也只看得到沙漠里不同颜色的衣襟灰突突的晃着。来回数了几遍，胡八一突然发现人少了两个。
胡八一心里咯噔一下，这丢了谁事儿都不小，美国人丢了钱就没了，陈教授他们少了哪一个都没法交代，齐勇要是不见了，他胡八一趁早也别过了。
扭头看了看，胖子就在他不远的地方，给胖子打了个手势，让他接着跑，看着老头，自己翻下骆驼顶着风往回跑。路过后头赶上来的骆驼，胡八一才数清楚，果然是陈教授和齐勇不见了。
胡八一想喊，风沙顶着根本张不开嘴，只能埋头往前跑。跑了两百多米的时候，看见沙丘上趴着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正试着扶他起来。胡八一冲过去，是齐勇正从沙丘里把陈教授拉起来。
胡八一给齐勇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扶着陈教授往前跑，跑了几步胡八一索性把陈教授背起来，齐勇在背后扶着，两个人撒开腿使劲往前冲。
好在胖子看懂了胡八一的手势，让安力满停下来。他们没费多久就追上去，骆驼都把头埋在沙子里等死，怎么打都不走，胖子急的直跳脚。
“胡大哥，那是什么？”楚健突然指了指前头，一个白影子慢慢晃过去。
“野骆驼！”雪莉杨大叫。安力满也激动起来：“快快快，跟着走嘛，胡大派来的救星！”
一行人跟着野骆驼撒开了狂奔，跑了不知道多久，远远看见一处断壁。胡八一带着人赶紧跑进去安置好骆驼和行李，胡八一点了人数，一个没少。齐勇正在屋里张罗着生火。胡八一冲过去一把把他拉起来，紧紧勒住他的腰：“你他妈瞎跑什么，差点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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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引用自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