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13）
季白问庄恕是不是傻。
庄恕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傻的。
眼前坐着的这个人，伤了一条胳膊，才缝完针包扎好。大概是刚出差回来，一看就是连轴转了好几天，饶是皮肤黑成那样也遮不住眼底的青黑。倒是还算干净，身上一股子灰尘味儿。
庄恕看着他，这个人，稀里糊涂就认识了，见第一面的时候一身的血，硬撑着一口气还差点给他一枪。机缘巧合来抓过几次医闹，一起吃过几顿饭，喷了他一身饭粒，还了他件衣服。然后呢，然后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大概就是周瑜打黄盖。
庄恕拿胶带贴上纱布，叹了口气，抬手给季白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你才傻。”
“哎哎哎，我可是伤号啊。”季白挺给面子的往后缩了缩。
“你怎么回去？”庄恕笑着白了他一眼，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能擅离职守吗？”季白把椅子调了个个，趴在椅背上看着庄恕眨眼。
“不能。”庄恕答的干脆：“你现在开车属于疲劳驾驶吗？”
“我从昨天跟你聊完就睡了三个小时。”季白说完还特别配合的打了个哈欠：“你说呢。”
“沙发上将就一会儿，我下班送你回去。”庄恕从办公桌后头的椅子上扯了个靠垫放在沙发上，让季白去躺着，自己回办公桌后头看书。
季白也没多说，听话地躺在上头，没伤的那条胳膊枕在脑袋底下，撑着头看庄恕：“庄大夫，聊五毛钱的呗。”
“嗯？聊什么？”庄恕从书上的彩色图谱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季白腿长，搭在沙发另一端的扶手上，两只脚交叉着一晃一晃。
“你觉得陆大夫这人怎么样啊？”季白突然问。
“人是个好人。”庄恕看了季白一眼，悄咪咪的笑了笑：“脑子有点瓦特。”
“那你喜欢她么？”季白眨眨眼，多问了一句。
“作为同事我欣赏她。”庄恕想了一阵，也没说什么有用的。
“您这说法也太官方了。”季白瘪了瘪嘴：“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喜欢不喜欢跟对错一样，不好界定的。”庄恕一边跟季白聊天，一边还看着手里学生交的论文，哎这根血管画的有点歪。
“什么歪了？”庄恕不知道自己无意识说了出来，季白半真不真的听了一耳朵。
“没，我说这图，血管有点歪。”庄恕指着手里的论文：“现在的学生啊，不认真。”
“老学究。”季白嘟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跟你聊天真无聊。”
“那你想聊什么，随便问。”庄恕手里抓着根红笔，按的咔咔响：“我能说的肯定不瞒你。”
季白没再说话，庄恕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站起来过去看他，早就闭着眼睛睡着了。庄恕凑过去看了看，这人也就睡着了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睫毛很长，像把小扇子一样，灯光打下来，在眼睑上打出一小片阴影。嘴巴抿着，睡着了都一脸严肃。
季白睡着，鼻子抽了抽。庄恕四处看了一下，还是去拿了他的外套，给季白盖在身上，庄恕心里正念叨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注意身体，季白突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庄恕。
“干嘛呢？”季白眨了眨眼，蒙着一层水雾，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嗯？”
“你没睡着？”庄恕弯着腰站在一边，尴尬，腰酸，又觉得不是很想站直。
“我当警察的。”季白懒洋洋的说：“这点警惕性还没有？”
“那，那你接着睡。”庄恕老脸一红，想直起腰来。
“哎。”季白突然抓住他的领带：“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呃，”庄恕勒的有点憋气，想了想：“你能松手么，喘不上气。”
“呃，你，坐。”季白往里蹭了蹭，还是懒懒散散的躺着。
庄恕在季白旁边坐下，脸红心跳，不知道说什么。
“你，看我多久了？”季白眯着眼，歪在沙发里。
“我，你，你冷不冷？”庄恕突然岔开话题：“我去给你找个被子？”
“有被子？”季白问。
“有。”庄恕答。
“那你给我盖这个，什么意思？”季白揪着庄恕的西装外套，拉到下巴上：“你说呢？”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庄恕靠近了一点，反问的一脸呆萌。
“我觉得你的意思可能跟你的意思不大一样。”季白也坐起来，跟庄恕对视。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庄恕靠近了一点。
“你的意思跟我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吗？”季白手里还攥着庄恕的西装。
“你说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庄恕气声喷在季白耳朵边上。
“你确定？”季白笑了笑。
“嗯。”庄恕哑着嗓子哼了一声。
季白没再说别的，压着声音笑了两声，朝着庄恕凑过去。距离大概已经特别近了，季白能听出庄恕呼吸轻一下重一下，还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确实是特别近了。庄恕能感觉到季白身上稍高的体温，甚至能听见他胸腔第三到第五肋间的器官在剧烈的跳动。
“庄大夫！急诊叫会诊！”办公室门被推开，发出巨大的声音。
急诊的护士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急诊送来一个车祸伤者，气胸，胸骨骨折，您下去看看。”
庄恕愣了一秒，赶紧跑出去，速度快跟逃跑似的。
护士还在门口站着，跟季白大眼瞪小眼。
季白三十岁之后第二次脸红了。拉起庄恕的西装外套缩在沙发上装睡。
护士特别懂事的带上门。
“庄大夫你别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