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8)


手术做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季白记不清楚,他眼里就剩下那个亮着红灯的“手术中”,那个红灯好像亮了很久,手术室走廊很空,爸妈手术后半截才来,大哥二哥稍微早一点,在一边说着什么,季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双手紧紧握着,抵着嘴唇,膝盖隐隐发抖。

“手术中”三个字暗下去,季白踉跄了一下,冲到手术室门口。最先出来的是个护士,说了句手术很成功,就匆匆离开了。五分钟之后老爷子被推出来,庄恕跟在后头。季白嘴唇抖的说不出话来,看着病床上的老爷子,又抬头看庄恕。

“手术成功,放心。”庄恕觉得自从老爷子住院,季白那双眼睛就一直红着,可怜的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病人送ICU,家属过来一下。”陆晨曦胳膊底下夹着病历,季白爸妈跟着过去,季白跟着俩哥哥推病床,瘪着嘴要哭不哭。老爷子苏醒的挺早,在去ICU的路上就慢慢醒过来,看着季白扯了扯嘴角。

“三儿,我没事儿,别哭。”老爷子说。
“哎,我在外头等着你。”季白松开手,看着护士把病床推进ICU,隔离门缓缓关上,季白站在外头盯着看,庄恕拍了拍他肩膀,没说话。

“庄大夫。”季白嗓子哑的不像话,转过身面对着庄恕,眨了眨眼,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谢谢你。”

“谢什么,我答应你的。”庄恕抿出个一字笑。
季白没再说话,就在ICU门口立正站岗。庄恕还有别的病人,看完了又回来,季白连姿势都没变过,在隔离窗外头站着。

“休息一会儿吧,别累坏了。”庄恕在他旁边站好。

“我小时候跟我爷爷说,等我长大了给他当警卫员,给他站岗。”季白笑了笑:“结果我长大了,别说站岗,连个礼都没正经给他敬过。我想多看看他。”

老爷子在ICU观察了一天,转到普通病房,季白站了半夜,真到让他坐下的时候,腿都差点弯不回来。季白一次请了半个月假,上头也批的痛快,季白就每天心安理得的在医院里当护工。

庄恕每天查房,看季白端坐在小板凳上给老爷子念书,念康熙王朝。老天爷对季白特别大方,给了好身家好皮相,还给了一副好嗓子。季白在病房里念书,路过的小护士都要停下听一阵儿,那一段时间胸外的护士站都冒着粉红泡泡。

季老爷子恢复的快,几天之后季白就能推着他在医院的小花园遛弯儿。季白有时候也抽空上天台抽根烟,庄恕碰见过他几回,他又恢复成季警官,看谁都一副能看穿人家骨头的架势,就那样也还有不少女医生女护士往上扑。

陆晨曦看不上季白,她看不上所有的特权阶级,季白又是那么个引人注目的“特权阶级。”

“孝顺是真孝顺,不过你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儿。”陆晨曦在食堂跟陈绍聪嚼舌头:“还有他家人,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儿,能让扬帆乐呵呵捧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留点儿口德吧。”陈绍聪放下筷子:“人季队长怎么了,遵守医嘱,也没闹事儿,自己家老人自己照顾,你别老是这么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你最好别欠人家人情。”

“老专家呢?”陆晨曦翻了个白眼,一上午没看见庄恕。

“老庄跟季队长吃去了,说有事儿。”陈绍聪正琢磨着追杨羽,抱着手机一脸荡漾地发微信。

“嘿这庄恕才回国几天呀,这就学会攀附权贵了?”陆晨曦瞪着眼睛,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你管人家,又不是你男朋友。”陈绍聪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样,端着餐盘还要哼个小曲儿。

陆晨曦干瞪眼,她对庄恕那点儿心思,说不清道不明,庄恕呢,不冷不热,还时不时躲着她点儿,这都是什么事儿。


陈绍聪在急诊待了十来年,学到的一条重要法则就是,flag不要乱立。

立这个flag的是他,被打脸的是陆晨曦。

陆晨曦那个狗脾气,全仁合没有不知道的。下午送来个急症病人,急救之后陆晨曦去胸外跟庄恕会诊,还是建议手术。也怪陆晨曦没跟人讲清楚,病人家属文化水平不高,一看他们又是插管又是穿刺,吓坏了,问医生吧,又赶上陆晨曦,病人家属一气之下就闹起来了。庄恕跟楚珺根本拦不住,庄恕还得护着俩姑娘,招呼不过来,让人对着眼眶子怼了一下。

“干嘛呢!”人群外头有人吼了一嗓子,是打热水回来的季白。手里拎着个暖瓶,眼看着闹起来了,他当警察的也不能不管,就喊了一嗓子。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病人家属握着拳头,看着还要往庄恕脸上招呼,被季白一把拧住手腕子:“干什么?!公共场合打架斗殴,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气昏了头的患者家属挣扎着去推搡季白,季白从兜里掏出警官证亮出来,患者家属当场愣在原地。

“都冷静冷静。”季白收了警官证,环视了一下周围:“护士长,打110,让民警来处理。”又把暖壶交给楚珺:“楚大夫,您先去陪我爷爷坐会儿,这儿有我呢。”

楚珺胆小,吓得够呛,接过暖壶赶紧跑开了。季白把庄恕护在身后,抬着下巴看闹事的人:“说吧,怎么回事儿?”

无非是家属质疑治疗方案,陆晨曦又端着不讲清楚,家属越来越着急,陆晨曦那臭脾气还火上浇油,一来二去家属急了,就动了手。

民警来的挺快,调解也挺快,家属道了歉就去看病人了,庄恕陆晨曦跟季白大眼瞪小眼。

“你没事儿吧?”季白手指头戳了戳庄恕开始泛青的眼眶子。

“没事儿,今天多亏了你。”庄恕给他戳的倒抽一口冷气:“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

“你们这些当医生的也是,说几句人话能死吗?”季白照庄恕说的,找出瓶碘伏给他眼眶子涂了一圈:“我们又不是学医的,亲人好好的,你们上来就说要开膛破肚,不跟你们急跟谁急。”

“不懂就不要质疑医生嘛。”陆晨曦自己还气的够呛。

“躺在那儿开膛破肚的是我的亲人。”季白语气重了点儿:“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就跟我说要切掉他一块儿零件儿,我还没质疑的权利了?”

陆晨曦翻了个白眼,起来手一甩就要走,季白用了点儿力气,碘伏瓶子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陆大夫,您留步。”季白舔了舔嘴唇:“有些话我得跟您说说。”

陆晨曦扭过身子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你说。”

“工作一两年这么天真幼稚可以理解,工作十几年了还这样,被医闹了都是你活该。”季白从来最烦这种不懂四六的人,教训起人来也起劲:“三十多岁的人了就该有三十多岁的认识,病人来看病,他们比你低贱不到哪里去,别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是不是经常被投诉但是从来不反思?”

“哦,人家投诉你都是人家不讲道理,合着全世界围着你一个人转的是吧?你会治病了不起啊?人找你治病人欠着你了?全世界都该宠着你?我们不是你爹妈,没这个义务。”季白给庄恕涂了药,收好药瓶放回去,皱着眉头教育她,庄恕在一边听的直瞪眼。扬帆都不敢这么怼陆晨曦,季白来这一出,她还不得再摔胸牌辞职啊。

“你也别瞪我,今天这事儿,你要耐心点儿跟人家说清楚了,人至于急着动手吗?一次两次犯错能原谅,三番四次不长记性那就是愚蠢了。做一个单纯的医生不是你不懂事儿的理由。人家跟你道歉,你也得跟人家道歉去。”

季白一通怼下来,陆晨曦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摔门就要走,又被季白叫回来:“等等,这就完了?庄大夫替你挨了打,他该你的?从开始到现在,你一没道歉二没道谢,你这三十多年就是这么做人的?”

“哎,没事儿,差不多得了。”庄恕来回看着季白和陆晨曦,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他那儿敢让陆晨曦道歉啊。

陆晨曦歪了歪脑袋,斜眼看了看庄恕,庄恕往后缩了缩,没敢说话。

“怎么着,还想威胁人家?”季白挺了挺腰:“你不该道谢吗?不该道歉吗?你还有理了?你老大天老二是吧?就你这个态度,不投诉你都是对其他大夫不公平。”

陆晨曦给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给庄恕鞠了个躬:“谢谢庄大夫。”说完摔上门就走。

“完了完了,你戳她干嘛呀。”庄恕往沙发上一靠:“这一出,她又得作好几天的妖。”

“她可比失足青年需要教育。”季白抽了张湿纸巾把庄恕眼眶子上黄色的药水擦了擦:“再哄着,早晚得出事儿。”

“这事儿传出去,明儿扬帆就得给你送锦旗。”庄恕闭着眼睛:“呦呦呦轻点儿。”

“完了。”庄恕听季白憋着笑,擦了几下停下手:“擦不掉了。”

庄恕赶紧到镜子边照了照,左眼挨了一下,有点发青,被季白涂了一圈药,黄了吧唧一圈,给他涂了个阴阳脸儿。

庄恕有点气短,季白笑倒在沙发上,庄恕看了他一会儿,憋出几个字:“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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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陆晨曦是我真心想怼啊,从一开始就觉得她欠怼,现在依然觉得她欠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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