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2）
季白身体底子好，恢复的很快，到庄恕那个病人能出院的时候，季白已经能带人来交接了。
季白身后带着七八个警察，警服穿的整整齐齐，季白打头，剩下的人排成两列跟在后头，一路引人注目地直奔八楼胸外一病区去。
“护士长您好，我们是刑警大队的，来办交接。”季白在护士站旁边站定，护士长被他笑的脸一红，赶紧跑出去找人：“庄医生，警察同志来了。”
“您好，庄医生。”季白直接掏出一张拘捕令，抖在庄恕面前：“我是嘉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季白，您的病人，由于涉嫌多起大案，且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出院，警方依法对其进行逮捕，希望您配合。”
陈绍聪本来都下班准备回家了，在楼道里听说警察来了，阵势还挺大，就在胸外，眼神一转，上八楼看热闹去了。刚到，就看见七八个警察对着庄恕，还说什么逮捕。
“哎哎哎，老庄，你犯什么事了？”陈绍聪扑过去：“警察同志，我们庄大夫可是美籍专家啊，他没犯什么事儿吧？”
“我不抓他。”季白被他逗笑了，摸了摸鼻子：“里头那个，再说，就算是外国人，在我国境内违反我国法律，我也是有权抓他的。”
“啊？不是老庄啊？”陈绍聪愣了一下，这就尴尬了。
庄恕也尴尬，推了他一把：“你来干什么？”
“我，下班，拜拜了您内。”陈绍聪夹在庄恕和警察中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警察铐了犯人，手上包了件衣服，遮住铐子，季白抬了抬下巴，示意 他们先带人走。
“谢谢配合。”季白说。
“不客气，庄恕。”庄恕出于礼貌伸出手。
“再见。”季白抬手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庄恕尴尬地收回手，揣进兜里，清了清嗓子，他一定是故意的！
季白再次见到庄恕是又一个星期之后。柳灵自杀，警方介入调查。这事本来不归季白管，但是季白伤刚好，不能跑外勤，民警那边正查幼儿园大面积中毒的事儿，看季白闲着，就借过来帮着了解情况。
季白装着个小本儿，觉着挺有意思，他都多少年没干过这种做笔录的事儿了。更有意思的是，他都一个月第三次来仁合了，还都是胸外科的事儿。
“您好，麻烦请相关的医护人员来了解一下情况。”季白跟扬帆打了招呼，借了个会议室。最先问话的是妇产科的医生，事情了解的差不多，季白让人请柳灵母子的主管大夫过来，等人的空当整理笔录。
“警官您好。我是柳灵母子的主管大夫庄恕。”庄恕在季白对面坐下，季白从笔录里抬起头来，脸上神情很平淡，叹了口气。
“又见面了，庄医生。”季白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页：“不要紧张，我只是了解情况。”
“好的。”庄恕机械地点头。
“请您跟我讲一下柳灵母子的病情。”季白坐的端正。
庄恕调整了一下坐姿，低着头：“柳灵有肺部脓肿，需要手术治疗，她刚刚剖腹产生下一名男婴，孩子先天性食道闭锁，需要尽快手术，她因为个人家庭原因，最初选择放弃治疗，我们的医护人员劝说之后，她同意手术，但是，手术刚结束，我们就听说这个噩耗。”
“她的家庭原因？”季白皱了皱眉：“据我现在了解，柳灵的丈夫，或者说未婚夫，涉及一起水污染中毒案，正在接受调查。”
“对，中毒的是一间幼儿园的孩子，我们医院接的诊。”庄恕看着季白的眼睛：“柳灵认为，祁大伟朝不保夕，她和孩子没有任何保障，她负担不起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孩子，况且，这个孩子，还有可能有终身的残疾。”
“劝说她给孩子进行手术，是谁负责的？”季白例行公事，这种事情不是没见过，除了无奈，痛惜，什么也做不了。
“我和陆晨曦大夫，陆大夫是出于对患儿的负责才坚持劝说，我作为主管大夫，该负主要责任的是我。”庄恕叹气，揉了揉眉心。
“请陆晨曦大夫进来。”季白合上本子，跟门外的民警说。
陆晨曦哭了一夜，进来也没法正常回答问话，季白问了她几句，回答的也断断续续，只说她愿意负全部责任。
季白和庄恕安抚了她一会儿，叫人把她先送去休息，庄恕还想继续说责任的事，被季白打断。
“庄大夫，责任怎么判定是你们医院的事。这事儿按道理我不该多说，我也知道二位是出于好心，医德也值得称赞，但是我希望您能告诉陆大夫，医院不是象牙塔了，有些时候你们治的了病治不了命，这个社会有太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了，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坚强。”
“我知道。”庄恕抬眼看季白，这个警察端正地坐在他面前，庄恕看他的眼睛：“警官，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努力。”
“我知道。”季白也看着他的眼睛：“希望陆大夫能吸取教训，治病救人没错，我记得医院的条例也写过，尊重患者及其家属的意愿。”
“陆晨曦是个好大夫。”庄恕说。
“你也是个好大夫。”季白问完了，嘴角稍微挑了一下：“就算你不了解中国国情，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要这么幼稚，有些事是没有对错的。我不管你替不替她承担责任，我想请你告诉她，请她成熟一点。”
季白拿着笔录出去，庄恕松了口气，转头看窗外，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墙角依然是阴影。柳灵没错，陆晨曦也没错，他们想救人，却把另一个人拖入地狱，柳灵想救自己，就要放弃她的孩子，生命从来都是如此无奈，无奈到任何的坚持都显得无比幼稚。
庄恕从会议室出去，陈绍聪在外头等着。
“警察叔叔怎么说？”
“他说我幼稚。”
“那你怎么看？”
“我是挺幼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