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7）
季白大概最近跟仁合犯冲，不管是不是他受伤，三番五次进医院。刚出了趟远差回来，结案报告还没写呢，就接到他那个吊儿郎当的二哥的电话，老爷子住院了，仁合，赶紧的。
季家老爷子的病房好找极了，单人高级病房。他爸妈和俩哥哥正在里头吵吵。
“要我说啊，还是转到一附院去，咱去杏林，不比这儿条件好。”季白他妈在里头嫌弃外头普通病房吵，老人休息不好。
“我觉得妈说的对，咱也不差钱，杏林护理的还好，我们也没时间陪着，去那儿我们也放心。”季白大哥在一边附和。
季白没记住他们说了什么，他二哥在电话里说老爷子胸腔里有个肿瘤，季白脑子一片空白，赶着抓贼似的跑到医院，气都没喘匀，看见老爷子已经换了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挂着点滴。
季白当时眼眶子一热，深呼吸了几次，把泪憋回去。他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老爷子在他生命中的角色甚至比他父母还重要。季白看着病房外头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他谁也不认识，老爷子九十多岁了，病情到底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季白突然有点腿软。
按了两次才打开病房的门，老爷子看见他，没扎针的手抬起来冲他招了招：“三儿来啦，过来坐。”
“老首长，您这是怎么了？”季白挤出个笑来，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怎么到这儿来了？”
“嗨，没事儿，做个小手术。”老爷子捏捏他的手心：“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们让我转院，你说，转不转？”老爷子问他：“我听你的。”
“等我问问大夫再说。”季白点了点头：“爸妈，你们忙就忙去，我今年年假还没休，我在这儿照顾着。”
打发走了那叨叨叨的四口子，季白安顿好老爷子，去找主治医生。季家多少算得上位高权重，胸外科主任扬帆亲自管床。季白去找他问病情，扬帆先是跟他客套了半天，唠叨了半个小时，季白大概听明白了，手术扬帆准备亲自做，难度比较大，老人年纪也大了，手术方案也做了一二三四五套，手术后遗症也说了一堆。
季白不大喜欢这个主任，看着挺正直，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跟扬帆谈完了，季白心里烦，绕去天台抽烟。把扬帆的说辞在脑子里再过了一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庄恕，求你件事儿。”
庄恕在十分钟之后出现在季白爷爷的病房，检查完了把季白叫到他办公室谈。
“我爷爷这病，好治吗？”季白坐在庄恕对面，双手紧握，撑着下巴。
“照目前情况来看，情况比较乐观，手术治疗有很大康复可能。”庄恕看着片子：“你别紧张，老爷子身体条件比较好，手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你能治吗？”季白盯着庄恕，手心里都是冷汗。
“按理说，我们做医生的不能对病人做任何肯定的承诺。”庄恕说完，季白眼神顿时灰暗下去，庄恕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不过，我跟你说实话，我治的了。”
“你靠谱还是你们主任靠谱？”季白咬了咬牙：“你跟我说实话。”
“我回国之前，仁合胸外最好的手术大夫是陆晨曦。”庄恕拍了拍季白的后背：“如果你信得过我，我陪你去找扬帆，手术我来主刀，陆晨曦做助手。”
“仁合我就认识你一个。”季白看着庄恕，心里空落落的，眼眶子发红：“庄恕，你帮帮我。”
“好。”庄恕说。
季白是个行动派，当天就找扬帆换了主治医生，自己请好了假，在医院陪着老爷子。
“爷爷，你放心，我找了最好的医生，没事儿。”季白在病房里安抚老人。
“你别怕就行。”老爷子倒是看得开：“三儿，我活了九十多年了，治不好也活的够久了，你呀，想开点儿，别怕。”
“爷爷。”季白双手握着老爷子的手，弯下腰去，额头挨着老人的手背，泪珠子啪嗒啪嗒滴在床单上：“我害怕。”
庄恕进去查房的时候，就看见季白趴在老人手边低声抽泣，背对着他，肩膀一颤一颤。听见他进来，季白抬起头来，乌黑溜圆的眼睛红成一片，少有的脆弱。
“庄大夫来了？”季老爷子精神还好，见庄恕进来，乐呵呵的跟他打招呼。
“您感觉怎么样？”庄恕在床边弯着腰问诊，眯着眼睛跟老头儿笑。
“我没事儿。挺好。”老爷子跟庄恕笑。
“嗯，各方面指标都正常，我们尽快给您安排手术，您放心。”庄恕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手术我给您做，没事儿。”
“季白，你跟我来。”庄恕看季白红着眼睛在一边站着，没来由的心软。
还是在庄恕的办公室，庄恕给季白泡了杯咖啡，把自己的履历放在季白面前，示意他看看。
“我理解你担心害怕，但是我还得跟你说说，同类型的手术我做过很多，成功率很高，你信我。”庄恕说。
“我信你。”季白吸了吸鼻子：“庄恕，我信你。”说完眼眶子又一红，捂着脸：“可是我就是怕，我没办法。”
“只有你能帮我了。”季白哽咽着说。
庄恕不会安慰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别怕，有我呢，别怕。”
季爷爷的手术安排的很快，季白抖着手签了手术同意书，老人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庄恕进手术室之前去看了看季白，季白表情很冷静，坐在那儿膝盖微微发抖。
庄恕站在他五步开外，转身之前突然过去用力抱了抱季白。
“信我，别怕。”
